參加暑期研學活動的中學生在南京城墻博物館參觀。
北京警方針對“黃牛”非法搶占倒賣景點景區預約名額等問題開展偵查打擊。
國慶假期即將來臨，各地熱門景點再次受到大量關注，而提前預約門票也成為游客出行前必做的“功課”。近年來，熱門景點和文博場館票源緊張，由此引發“黃牛”搶票、囤票并高價倒賣等亂象。這些“黃牛”為何能輕松搶到大量票源？如何有效治理和打擊全網喊打的“黃牛”？怎樣加大有效供給解決景區預約難題？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采訪。
開票即售罄，找“黃牛”就能買到票？
近日，在中國政府網上，一名網友的留言引發了不少關注：“自從旅游景點實施預約參觀后，每次到了節假日、寒暑假計劃旅游就十分頭疼。”“熱門景點搶票難滋生了‘黃牛’倒票行為，但有時找‘黃牛’也搶不到票。”
這則留言反映了很多游客的心聲。自各地景區和文博場館實施預約制以來，預約難、搶票難成為讓很多游客頭疼的事，一些游客無奈之下只能選擇找“黃牛”買票。
“我們也不想多花這冤枉錢，可是實在沒有辦法，本來票源就緊張，‘黃牛’還占了大量票源，不找他們的話我們根本就買不到票，總不能白來一趟。”今年暑假，興沖沖從廣東帶父母來北京旅游的唐燕，卻被一些景點需要預約門票的情況難住了。她無奈地告訴記者，父母來北京最想去的景點是故宮，可她守著預約頁面“蹲”了好幾天，還是沒有搶到，為了讓此行不留遺憾，只能在網上找“黃牛”買了三張門票，每張加價100元。
“畢竟大老遠來了，肯定不能沒玩成就回去。”和家人到河南旅游的李先生為了預約河南博物院的門票，也和家人在網上搶了很久，可每次一到放票時間門票“秒沒”。“這么多的票都去哪里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李先生又登錄社交平臺，準備找找搶票“攻略”。在社交平臺上，他看到不少游客也發布了同樣的困擾，評論區里卻充斥著聲稱可以買到票的“廣告”——“買門票可私信我”“加聯系方式可以包出票”。
一名北京的導游向記者透露，在旅游旺季，很多導游和旅行社也約不到熱門景點和博物館的門票，為了不讓游客失望，也只能找“黃牛”買票。“目前有些導游及旅行社已經和‘黃牛’形成了合作關系，成了‘黃牛’的‘大客戶’。”
更殘酷的現實是，即使是找“黃牛”買票，也未必成功，還有遇到信息泄露甚至詐騙的風險。今年暑假，游客陳女士去南京游玩，由于預約不到南京博物院的門票，就添加了聲稱可以幫忙預約的“黃牛”的聯系方式，并進行了轉賬，但對方拿到錢后不但沒有買到票，還“失聯”了，錢也沒有退回。
警方調查后發現，此類“黃牛”實際上并沒有渠道獲得所謂的門票，或者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搶到票，游客從不合規渠道約票購票很容易遇到詐騙。
“黃牛”手中為何有大量門票？
景點預約門票為何會“秒沒”？“黃牛”為何能掌握大量門票？
“現在的‘黃牛’不像以前一樣通過排隊搶票來囤票，面對如今景區的預約要求，‘黃牛’大多從線下轉移到線上，通過技術手段搶占大量票源。”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治安學院副教授戴銳向記者介紹，比如利用自動化腳本、插件、爬蟲等網絡技術工具假造用戶賬號、變更設備地址，突破網絡實名安防機制，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取大量票源。
公安機關在打擊“黃牛”過程中，發現不少“黃牛”都研發了專門用于搶票的軟件，甚至形成較完整的搶票產業鏈，從票源獲取、轉賣到最后的利潤分配都有明確的分工合作。據介紹，打開這些搶票軟件，只需提前輸入多名游客信息，在平臺放票的瞬間點擊搶票，就能在1秒內鎖定成百上千的票源。而普通游客手動搶票，輸入信息、提交、支付，一系列流程下來基本都要花費幾秒到幾分鐘不等的時間。
對于此類情況，已有不少景區和博物館采取了應對措施，如針對外掛軟件刷新頻率更高等特征進行識別，并對IP進行限制，從而保護正規渠道的購票者權益。
此前，三星堆博物館門票系統對單一賬號一天內購買門票數量沒有明確限制，導致出現“1個賬號1個月參觀7000次三星堆”的怪現象。對此，該博物館開始規定每個身份證每日限約一票，并通過技術手段識別虛假用戶地址和使用外掛軟件的行為。
故宮博物院工作人員介紹，針對非人工操作的購票預約手段，故宮博物院的票務預約平臺采取了多種技術手段進行甄別，其防惡意搶票系統能在購票前、購票中、購票后三個階段，使用實時甄別“黃牛”的縱深防御技術手段，以“毫秒級”對預約的用戶進行風險識別，對識別認定的刷票賬號和用戶進行及時處置。
以旅行社身份作掩護，是如今“黃牛”的另一種招數。近日，某旅游公司負責人通過網店倒賣熱門景點預約名額，在多地警方的配合下被抓獲。據記者向警方了解，該團伙以旅行社名義在多個互聯網平臺創建門店、上架旅游產品招攬客源，組織團伙成員通過多種方式批量搶占熱門景點門票(預約名額)并售賣牟利。
“如今的‘黃牛’會有意識對違法行為進行‘合規’包裝，如將‘搶得’的博物館門票通過附加低價值講解的方式高價轉售，偽造合法交易的外觀，加大監管部門發現和處罰的難度。”戴銳分析。
根據8月公安部門的通報，旅行社將門票與廉價講解服務捆綁銷售的現象增多，其所賣門票價格是原票面價格的數倍，還會非法擠占團體購票資源，讓正規旅行社難以買到票。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信息網絡安全學院副教授鐘寒表示，對于“黃牛”亂象，各部門需要采取積極應對措施，擠壓非法渠道牟利空間，加強景區等游覽場所的公共秩序維護工作，防范擾亂市場秩序的行為，對非法倒賣票證行為加大查處打擊力度，部分景區、博物館應及時堵上預約系統存在的漏洞。
技術攔截之外還有哪些治理舉措？
對于“黃牛”猖獗的現象，不少業內人士認為，歸根結底是供需不平衡導致的。“有些景區實施預約制后放票量明顯比以前少，流量被限制得太低，加劇了票量緊張情況。”有游客表示。
“一些景區或文博場館熱度在上漲，游客量也大幅增加，景區難以在有限的時間內為更多游客提供服務，門票供給量遠低于市場需求量，導致門票稀缺，預約難度變大，從而出現‘黃牛’現象，這些‘黃牛’通過各種渠道搶資源，導致景區門票稀缺進一步加劇。”南開大學旅游與服務學院教授馬曉龍指出，除了從技術上進行攔截、加大打擊治理力度外，增加文旅產品供給、優化預約服務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舉措。
此前，文旅部資源司相關負責人在回應網友留言時表示，針對網民反映的景區預約問題，文旅部多次作出部署并提出要求——所有景區均保留人工窗口，最大限度滿足游客參觀游覽需求，在承載量容許情況下，保障臨時到訪游客和老年人等群體入園需求；要求常年預約空余量較大的景區不實行預約；實施線上購票預約的，要求完善預約措施，優化預約程序，盡可能減少游客個人信息采集。
今年暑假以來，北京、上海、蘇州、武漢等多個城市宣布取消景區預約要求，僅保留少數熱門景區場館及部分景區場館熱門時段的預約要求。保留預約要求的景區，也有不少推出優化預約服務、延長營業時間等舉措。如江蘇出臺文件，推動省直博物館在寒暑假和法定節假日期間延長開放時間、開發夜游項目等。
戴銳表示，監管部門應借鑒高鐵、機票管理相關經驗，考慮制定有關網絡預約、售票平臺的全國統一性安全標準，明確信息采集、驗證、票證制成、銷售、使用的安全要求，在此基礎上建設符合安全防范要求的網絡預約、銷售平臺，使實名驗證、票證發放、出售制度規范化。網絡平臺也要加強實名信息登記采集，嚴格落實先登記信息后定向發售票證。
馬曉龍指出，有關部門要加強對門票銷售渠道的管理，保留預約服務的景區和場館應科學核定參觀游覽容量，適當延長游覽時間，通過優化旅游產品和線路，擴大景區游覽空間和供給規模。還可通過再預約環節，嚴格落實身份認證制度，建立不良游客黑名單制度，控制單人年度或月度入園次數，避免倒票現象發生。對非熱門景區加強宣傳和客源分流，呼吁游客盡量錯峰出行。
